編輯桌上最後一批信

八月初,「舊香居」舉辦名人信札手稿展,朋友引我前去。早了三天,地下一樓展場還在布置,但牆上已裱掛起部分文人手寫的信,洪炎秋、黎烈文、梁實秋、姜貴、林海音……,無一不引人注目,箱篋中似乎還有更多收藏。
寫信,現代人愈來愈不提筆,多依賴電話、手機,即使發e-mail,也只為傳達訊息,不超過一兩百字,少有言志論藝的細膩告白。像1969年張默編的《現代詩人書簡集》,動輒一兩千字者,於今是罕見了。
信札除了篇幅長短的差異,還有手寫與電腦鍵盤打字之分。手寫,從墨色、字跡看得出執筆者當下的心情,從筆畫形構還可遙想其性情、風神。換成鍵盤敲出的字,全是一個模子印的,既少了個性、情味,除留作憑證,無可欣賞,果真印證了傳播學者「媒介即訊息」的說法,e-mail對心靈、溝通內容,都產生了影響。一切求快的時代,精神交往短淺,不再提筆寫信,人際間少了回眸的夕照、試探的星暉,也無低昂的風聲、水聲。
我與文人的書信往來,多在聯副主編期間,手寫信札多為長者。

決定結束編輯生涯的念頭起自2006年秋天,八月我寫的〈問答詩〉借別人口吻自問:「爾來起居何如?不至乏絕否?有相恤者否?令子能慰意否?」正是同一工作一做做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的省思。未來何去何從?當時並無確切想法,直到兩個月後徐國能請我到台師大演講,我聽說國文學系徵聘教師,求去的方向才有了一點眉目。詩的最後一節:「羊在天上放牧/咸豐草在陸地開花/風大浪大的海上/自許一人亡命/不及其他」,寫那年秋天的心情:既嚮往天上的雲、野地的花,則何妨四處浪遊。但這只是一種渴望,現實中不易做到。第二年春末,行期底定,我向報社遞出辭呈,並向居住在林口「山村」的齊邦媛先生報告,時齊先生仍在趕寫她的《巨流河》,每天都有寫作進度逼著。齊先生寄來一張冰島卡片,雷克雅維克(Reykjavik)藍得像幻境一樣的天空、山脈、大海,簇擁著華燈初上燦如珠玉、綿延於海岸的高樓文明,她說:「個人情誼、文壇滄桑,三十年前、三十年後許多情景,在我這山村最後的書房映現。我們何幸,能在這小島大格局中參與過黃金歲月許多不再現的盛事……」齊先生的文筆來自心靈的宏遠,從她開筆寫《巨流河》,我就不斷邀稿,但她始終不想以斷章零篇出示,打定主意公諸於世的將是一生的故事、一代人的思考。她那令人低回的興亡感慨,未嘗不能分章刊載,但既是不受發表慾誘引的人,已經守了幾十年,又何在乎殺青前再多守幾年。我想到她在窗前燈下一件件事、一頁頁寫,落筆之時情感或仍翻騰或已坦然、怡然……,換下評論別人文章的導師身分,她回到巨大悲傷的時代,以人所未有的身世、人所難及的閱歷,莊肅敬重、情深而節制地,一筆一畫、一日一月刻繪著從前的艱難,歸結道:「編輯生涯本是夢,雖然很多的學術生涯也是夢。」我沒有她的家世、才學、歷練,但確是追躡同一方向與境界。齊先生在那張卡片落了下款後,又在空白處加寫了幾行:「我一生的經驗是上課講話充滿誠意,有個人對文章的feelings,但從不說個人題外之話。你這麼多年在文壇所見,當足使你言談充實有趣……」誠意,孔子講過,齊先生再一次強調,最後她用橘紅細字蠟筆,表現喜氣,寫上「祝福!」兩字,這是2007年5月的信。
辭呈已送出,宇文正接任的情勢也已明朗,我發e-mail告知長年聯繫的作家、學人。網路回函全收納在一個檔案匣內;手寫信札不多,當時放在辦公桌小抽屜,後來用一個牛皮紙袋裝著,連同二十餘年來編輯台上收到的譽毀、林林總總的文件資料,一起帶走。四年來賃居外雙溪山上,搬家的箱子有的至今未開啟。一些私人資料不必再看,正像一些過往不必提及。而今「舊香居」歸來,偶然想起,偶然從一個紙箱上層檢出那一牛皮紙袋,舊函重啟,包括雷克雅維克那張漂亮卡片,顯然是編輯桌上最後一批信──
當年,李家同先生寫道:「工學院裡比較沒有派系,文學院好像一直有派系之爭。吾兄小心也。」我可以想像他那一派瀟灑、露齒而笑的輕鬆神情。他敢講真話,從以前當大學校長到現在,講起話來始終不懼與世俗齟齬。
余英時先生有一封,回覆我所謂「身分」與「���緣」,並提到久不在國內報刊撰文的原因:「自知孤往之見已不能見容於今世,但求保持個人信從之價值系統,不願強聒,令人生厭也。」從前胡適之有〈老鴉〉詩:「我大清早起,/站在人家屋角上啞啞的啼。/人家討嫌我,說我不吉利;──/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余先生是深具文才的思想家,名重一時,可惜世紀之交的政治風氣一敗塗地、傳播媒體的經營格調蠅蠅嚷嚷,遂令他也有了老鴉強聒的感慨。此前十年,我剛接聯合報副刊主任職,承王汎森兄引薦,在台北老爺酒店,曾偕紅媛訪問過余先生,我記得他對青年人的勉勵:年輕時風華正盛,但風華稍縱即逝,最怕漂流、漂蕩、隨波逐流,生命拿在手上卻不知道怎麼辦。
2007年6月8日,陳之藩先生寫給我這編者,談《聯合報》電子版在世界各地都有讀者,連中國大陸也有。事情緣於其夫人童元方有一文在《聯副》刊出,大陸《萬象》雜誌轉載,將有關台灣與美國斷交時,陳之藩宣告共產主義破產那段刪去。結果讀者在部落格上比對兩個版本,把刪去的段落還原,諷刺這是大陸的「漢譯權」。陳先生信云:「如果聯合報不登那篇文章,大陸的人根本看不到元方寫些什麼」,而今有人看到了,他興奮地說,《聯合報》的電子版給成千上萬的中國人以希望!「老兄之地位之重要及影響,可想而知」,「老兄千萬不要小看自己」。這是一封打氣的信,給聯合報,也給副刊編者。我不能否認副刊主編扮演過的角色、副刊在台灣文學文化發展的貢獻,但那是1980年代的事,世紀之交時已成強弩之末,箇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副刊危疑存亡之際,偷放暗箭的人不少,但在聯合報由劉昌平副董事長、張作錦社長掌舵期間,由於他們的格局、器識、支持,使這一園地依舊能迎風張帆。
我初接編副刊時,報社總編輯項國寧有一天問我:「喬志高(高克毅)為什麼不給聯副寫稿?」我說,我們沒寄送報紙給他,他住在美國只看得到《中國時報》,看不到《聯合報》,自然不會投稿。節流,是當時報社營運政策,我記得,為了加贈這份報,得專案簽呈,「時局」之日益吃緊,可見一斑。我手頭最後一封喬志高先生的信,寫於2007年1月7日:「我年邁力衰,已不常執筆為文,年來發憤寫成兩稿,回敘青年時代抗日戰爭期間的工作與見聞。今年2007年是日本侵華『七七事變』的七十周年,如能應時發表,不無歷史意義。」翌年,喬志高先生過世,〈一些值得追記的往事──中國的命運在美國?〉是他最後的文章。一個馳騁於二次大戰期間的新聞外交尖兵,走過時代風雲的翻譯界前輩,寫信經常以莊重的書信語「久疏音問,時切馳思」開端,生於1912年,他是我父親那一輩人。當年他也曾投稿某報,編者未予回覆,九十五歲的克老在信上說:「(台灣)對較為嚴肅『老成』的文字已無興趣矣!」此話出自這位人稱「無法超越的知識分子」垂暮之時,真正添人傷懷。
這一牛皮紙袋裡的信頗蕪雜,若一一詳述,會是一個中篇。以上只舉一二例而已。


文章來自: http://tw.news.yahoo.com/marticle/url/d/a/110923/32/2z8ho.html?type=new我上個月去隆鼻,好痛好痛,我媽為了補償我帶我去澎湖民宿玩,澎湖那邊木業地板實木地板業者很多,尤其水電商、商都很誇張,不像之前在清境民宿那樣的"清淨",由於我們家是台北油漆公司,所以當地的油漆工程油漆公司,甚至路邊的油漆行都拜訪過一次,讓我以為是來應酬的。就連我姊夫經營的小琉球民宿,也是我老爸拜託他認識的輕鋼架公司委託那種負責介紹女傭外勞看護人力仲介公司請她們的外勞搬過去的,還差點撞到神桌神尊害我姊夫氣到不行。講到這個,之前我三姑投資溪頭住宿也被騙,那邊的防水施工做得有夠差,還得派漏水處理專業人士來弄,最後所有的髒亂還要台北清潔公司來掃,台北清潔公司雖然很快整理完,卻還是花了不少錢,害我三姑不能再投資綠島民宿。剛剛講到輕鋼架我突然想起來,那種紙木箱紙棧板這種東西,尤其紙木箱這種遇水就爛的東西最好不要拿來裝輕鋼架之類的物品,我姊夫也差點被這害到要跳杉林溪,話說他上次還問我杉林溪住宿溪頭民宿有什麼差別,真是敗給他了。看他最近那麼慘,我就去幫他買了一個用t5燈具做的超強手電筒,讓他可以帶顧客出去夜遊,希望他不要夜遊到台北看護台北看護中心這種地方才好,那邊可是越遊越驚悚的地方呢。除了水電材料怪怪的,連衛浴設備都髒到不行,感覺就是有阿飄那種FEELING。之前我阿祖住的那間還強迫你要買生前契約-也就是所謂的生基,講白一點就是要為了納骨塔買個塔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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